母亲的“第三条腿”

白大美人

母亲的“第三条腿”

本文转自：东南早报（视觉中国）■彭乃明“笃、笃、笃……”母亲的拐杖声，如同一记记重锤，敲打着时光的鼓面，也敲打着我们兄妹的心，拐杖已成了她的第三条腿。每一声，都似乎在诉说着生活的沧桑与坚韧。只要听到这声音，我们就知道，母亲此刻的行走，尚在安全轨道。这时，我们悬着的心，便顿感踏实。母亲一生要强，中风后，她怎么也不愿向命运低头，更难以接受拄拐的现实。她一次次倔强地扔掉拐杖，试图如往昔般健步如飞，可每一次尝试，换来的都是重重摔倒，身体每况愈下，能行走的距离也愈发短了。医生建议她住院做康复理疗，可敏感的母亲却觉得我们在隐瞒着什么可怕的真相。当妹妹打电话过来，话还未出口，母亲便已泣不成声，哭声撕心裂肺，如决堤的洪水，让站在一旁的我，瞬间湿了眼眶。这是我第二次见母亲如此悲痛欲绝，我明白，她的心里，装满了对未来最坏的设想。我试图安慰，却发现言语在此刻如此苍白。无奈之下，我只能选择沉默，静静聆听她的痛哭，也许，这才是此刻最好的慰藉。思绪飘回到孩童时代，那是我第一次见母亲落泪。20世纪90年代初，我们兄弟三人临近开学，学费与家中农活所需的化肥钱，全指望家里养的那头大黑猪。乡里的屠夫告知母亲，大黑猪足有200斤重，能卖200多元。母亲把这个好消息悄悄告诉父亲，被我们无意间听到，那一刻，满心的欢喜如蜜般流淌。然而，命运总爱捉弄人，就在母亲挑好宰杀卖钱的日子前几天，大黑猪突然不吃不喝，两天后竟没了气息。这突如其来的变故，如同一记闷棍，打得母亲一蹶不振。她连续几天茶饭不思，哭得肝肠寸断。那时的我们，躲在角落里，陪着母亲默默流泪，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。后来渐渐明白，大黑猪，就是母亲在艰难生活中的“第三条腿”，没了它，母亲无力再送妹妹上学，哪怕只是一天。直至今日，母亲仍把妹妹视作心中的亏欠，疼爱一辈子，自责一辈子。如今，母亲手中紧握着那根极其简易的木头拐杖，我们为她买了更舒适、更实用的拐杖，她却坚决不肯接受。我们苦口婆心地劝说，让她别担心经济问题，要懂得享受生活。母亲总是说，自己赶上了好时代，政府每月都给生活补助费，但她节俭惯了，该省的还得省。每逢节假日，她都会主动打来电话叮嘱：“你们要是回来，啥都别买，家里啥都有……”每当接到母亲的电话，我们才惊觉，已经太久没回家看望她，太久没好好跟她通个电话。原来，母亲真正需要的，不是那根拐杖，不是新衣服，不是补好的牙齿，也不是美味的食物。她最渴望的，是真正拥有“第三条腿”——我们能陪在她身边，或是搀扶着她，或是推着轮椅，在老家的场院里，沐浴着金灿灿的阳光，相互依偎，任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、老长。 北京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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